“草药,在我眼中就是一个个神奇的‘小医生’。可爱的蒲公英——‘清热’医生;高良姜——‘温热’医生;紫苏叶——‘解*’医生。当然,我最喜欢的中草药是萝芙木。它的性格是谦虚的,一般生于丘陵地带的林中或溪边较潮湿的灌木丛中……”
这一段“百草观察笔记”,是深圳宝安坪洲小学六(5)班小朋友宁雨希写的。在这座面积仅平方米的校园里,有一处全校师生熟悉的“百草园”。园里种植了多种、超过株的中草药植物。它们是学校的宝贝,因为这些植物全部是由该校一到六年级的孩子坚持了数年时间一点点培植出来的。他们在家长和老师的带领下,利用寒暑假回到自己的家乡,带回种茎,培出幼苗,再分别移种到学校“百草园”的植物分类区。数百名学生在这个过程中养成了观察和记录研究中草药的习惯。每年暑假结束后的坪洲校园里,一楼大厅和廊间便成了孩子们从全国各地小心带回的中草药植物大展厅,孩子们如数家珍地向参观者介绍自己的“研究报告”,学校成了一片欢乐、绿色的海洋。
“‘百草园’项目是我校八大开放式配方课程系列中的第七大类——自然探究课程的一部分,是我们学校多年来践行开放式教育的一个典型课程。”坪洲小学校长张云鹰向记者介绍。
“还记得鲁迅先生的名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吗?”张云鹰说,“在作者童年的百草园中,有清脆的叫天子,有弹琴的蟋蟀,还有紫红的桑椹,酸甜的覆盆子,还有有着奇特块根和奇瑰传说的何首乌……这些来自大自然的生命,给作者童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也揭示出儿童不可压抑的快乐天性。这不仅是一篇回忆散文,更揭示了教育的真谛。我的开放式学校教育,就是为了践行鲁迅先生的这一教诲,努力把孩子们从传统封闭的课堂中解放出来,让他们走到开放的‘百草园’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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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鹰,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深圳市宝安区坪洲小学创校校长,全国优秀校长,全国优秀教育工作者。
张云鹰和孩子们在坪洲小学百草园
酝酿和思考开放式教育理念,构建开放式学校课程体系,张云鹰乐此不疲地坚持了15年时间。而这15年中,全国刚好进入第8次基础教育课程改革。新时期的基教课改已站在一个重要的节点上,回溯近20年来的课改历程,张云鹰和她的“开放式教育”“开放式配方课程”,可以视为基础教育课改的一个缩影。
“课程是教育教学的核心。学生的培养目标、课堂教学、考试评价,乃至教师发展和学校的管理与文化建设,首先都要围绕课程这个轴心来实现,因此教育的改革,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视作是课程的改革。”张云鹰说。这种对教改的认识,一直伴随她30多年教育人生,虽然其间她的身份不断发生变化,对教改和课程变革创新的体会却不断加深,直到形成今天为同行们称道的“开放式教育”理念框架和“开放式配方课程”体系,被专家称作全国“学校课程变革的3.0”样本。
张云鹰是一名语文老师。早在年,她就在当时任教的湖南怀化警予学校开始了全国小学语文重点课题“注音识字,提前读写”的教改实验。五年的实验班毕业后,在实验班家长的强烈要求下,教育局又决定让她带着实验班的45个孩子从小学走进中学。她在这里继续她的中小学衔接课程实验的“双轨教学”。对课程变革实验的不断突破,让当时才27岁的她很快成为全省颇有影响的、最年轻的地级市专职小学语文教研员。
年,新课程改革在全国渐渐风生水起。受到改革开放热潮的吸引感染,张云鹰南下深圳,在宝安沙井当了一名普通的教研员。经过课堂调研,她很快感受到原特区外乡镇学校的教育质量与主城区的巨大差距,教师的专业化水平不高,很难适应新课程改革的要求。为此,她提出教研室的五大功能,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研究教材,编写教材,加强课程建设,希望以课程提高乡镇教育资源效益,推进乡镇教育转型发展。
年,宝安区教育局又把她调到区教育科学研究培训中心,她的身份再一次发生了变化,不仅要进行教研开发,还成了全区多名教师业务培训的“教头”。三年下来,在学科教研与教师培训之余,她大量阅读夸美纽斯、苏霍姆林斯基、赞科夫、赫尔巴特、陶行知、蔡元培等中外著名教育家的经典著作,开始形成自己“研训一体”“研管统一”的研训特色。年,由于对课程与教材的深入理解,她被特邀为人民教育出版社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第四册《教师教学用书》的编写者。
在指导小学语文教师的过程中,张云鹰发现了当时教师教学中一个普遍的浮躁现象:许多教师在没有深入钻研教材的情况下,却热衷于各种教学方法的“创新”,教学手段争相立异标新,课堂上“虚、碎、杂”,表现出一片虚假不实的繁荣。这种情况在其他一些积极推行课程改革的城市也相继出现,甚至一度引起基础教育界的盲目跟风。她马上认识到“这种虚伪美丽的语文课,是新课程实施过程中的形式主义的表现”。为了端正教学改革思想,正确理解新课程改革,她引导教师“读懂教材、超越教材”,及时纠正了不良教学风气的蔓延。
真正让张云鹰思考开放式教育和课程实践在年。这一年,已做了多年教研与教师培训工作的她,在与全国多份应聘资料和区教育局优选的多位教育精英的竞争中获胜,成功竞聘到宝安的一所具有百年历史的老校——西乡中心小学校长的职位。在答辩环节,面对专家“你从来没有当过校长”的质疑,她以“我选择,我负责”的勇气,亮出“过去的经验也许正是今天教育改革的阻碍,创新比经验更重要”的观点,提出希望拥有一块自己的“教育实验田”,尝试开展一场在“新课程视野下的行动研究”,完成对一所城乡接合区间的农村学校进行转型的教育实验。
“西小是我致力于开放式教育研究和实验的第一站。”张云鹰说。为什么叫做“开放”?为什么不是一个更可以属于个人特色的新名词下的教育理念?她说,来到西小之后,她才切身体会到开放式教育的真正含义,以及它完全可以在某一个区域中形成特色教育教学模式的广阔空间。
张云鹰说,来西小的第一个学期的开学日,现场的景象给她带来一种深深的触动:参加开学典礼的不少家长穿着睡衣和拖鞋来到会场,有的甚至还光着膀子。孩子们也蓬头垢面,随处席地而坐……这个场景她后来跟许多人谈起过,因为它促使她必须认真直面这样的一个问题:作为一个以开放知名、并且正大步迈入国际化的改革之城,在城市化进程正快速推进时,原特区外的教育该如何打破封闭、落后的城乡二元矛盾突出的“精神时差”?她把将学校教育融入现代化城市作为办学的立足点,首次提出“培养现代都市人”的办学目标,迈开了“开放式教育”探索研究的关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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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式教育,兴起于上世纪70年代的欧美和日本的一些发达国家。现代工业和信息化的飞速进步,不断向传统的学校教育提出新的要求。它强调以人为本,尊重人的差异性、独特性、创造性,主张发挥人的主体性和促进健全人格发展,迅速成为世界基础教育改革创新的范式之一,“不仅成为学术研究的前瞻课题,也成为一些发达国家*府倡导的办学方向,更成为勇于变革的学校的价值追求”。
深圳是全国改革开放的先锋城市,频繁、便利的国际交往,使深圳经济社会多个领域的发展与国际上的一些大型城市产生共振,教育也不例外。但与此同时,由于城市的历史太短,城市的建设又日新月异,使教育中“有学上”的民生短板和“上好学”的品质矛盾还交织在一起,教育的“开放”价值,还放不到许多办学者思考和办事的日程上来。
张云鹰对此有自己的理解与准备。她认为,开放有先锋的价值,还有原初的意义,更是教育的本源回归。开放教育思想在中国就是主张教育要同自然、生活和社会相融合,如孔子所说的“在梨树之下”“杏坛之上”,就是老师、教材、课堂应该走出封闭的物理空间。深圳的教育不能脱离开放城市的特质,要实现“培养现代都市人”的办学目标,就要打开学校的大门。因此,开放式教育不必一开始就是一种高深的学术范式,它可以是“一种思想,一种理论,又是一种课程,一种活动”,完全可以以此作为办学实践的一个基点。
年初,西小组织了一次学校所在社区的家庭文化、教育水准的基本摸底调查。在一、三、五年级家庭调查问卷中统计到,40.14%的家长文化程度在高中以下,84.82%的家庭没有阅读书报的习惯,近一半的学生家长从事自由职业和无职业。同年7月,宝安区宣布启动推进城市化计划,全区9个镇撤消镇、村,改建为街道办,深圳自此成为全国首个“无农村城市”。社区的教育文化底色和城区的发展要求,给学校的规划发展提出了新课题。年4月,深圳市*府首次向社会公布“城市文明指数”,在这套包括“关爱指数、幸福指数、人文指数、安全指数、诚信指数、环境指数、廉洁指数”等7个一级指标和75个二级指标测评体系的报告中,深圳之前四年的文明指数年均递增率为9.04%,增长率远高于近年来的世界平均水平(1.5%),创造了世界文明发展史上的奇迹。这个数据和学校面临的现实,让张云鹰意识到加快开放融合和教育转型的紧迫性,同时更坚定了她开放办教育,办“培养全面和谐发展的人的教育”的信心。
“现代城市社会中的中小学不是孤立于经济社会的、仅仅依靠财*拨款来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文化孤岛,更不是为了满足孩子上学、升学、考试而盲目进行单纯书本知识输灌的信息中心。”张云鹰说。她为学校系统地制定出开放式教育的发展思路,包括学校的开放式定位、开放式教育管理、开放式品德教育、开放式课程与课堂、开放式教育手段、开放式教育评价以及开放式教育文化建设等。每一项内容,她结合自己多年从事教研的工作经验,几乎全部以课题为导向、以研究实验的形式展开,不断完善、夯实她的开放式教育的理论基础和实践内容。
在培养什么样的现代都市人、为开放式教育的学生进行定位时,张云鹰认真研究了《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年)》中关于我国基础教育培养目标的相关规定,她意识到新一轮基础教育课程培养目标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