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温如*
今年67岁的王壮壮是一名普通退休工人,家族有心脏遗传疾病,和武汉华南海鲜市场无任何关系。从怀疑感冒住院到“重症肺炎”死亡,只有14天。
年1月3日起,王壮壮先医院、医院、医院治疗,但最终于00年1月7日在医院不治身亡。病人去世后,院方曾要求家属捐献遗体供医学解剖,遭家属拒绝后遗体于当天火化。
医生告诉家属,王壮壮是这场疫情中的第一个死亡病例。
就医
王壮壮究竟是怎么被感染的,家属到现在也不知道。
年1月0日,他感觉身体不适并一直打嗝,连着3天,停不下来。
王壮壮的爱人处于胰腺癌晚期,一医院治疗,医院取药。因此,医院检查。
当时,对普通市民来说“新冠肺炎”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概念,王壮壮只是怀疑自己感冒了。医院,医生给他把脉,并告知他心率不齐。
“我们家族确实有心脏方面的遗传病。”王壮壮的妹妹王兰告诉《中国慈善家》,但她并没有把这一信息告诉医生。
进一步听诊后,医生建议王壮壮拍肺部CT,结果显示肺部感染。医生建议住院治疗,王兰于当天办理了住院手续。
“医院刚开始按肺气肿来治疗,用的是一些中药。”王兰说,医院远,她经常在电话里和哥哥沟通病情,每次通话都感觉他的病情在加重。
“我怎么感觉住院之后越来越难受了。”1月9日,王壮壮告诉王兰。电话里,妹妹能听出来他说话时在喘气。
1月30日,王兰花了一个小医院,当时正是中午,她对值班护士提出想找主治大夫了解哥哥的病情,护士告诉她医生两点半上班。看到病情加重的哥哥,王兰坚持要见主治医生,情绪有些激动。护士通过电话将情况电话告诉了医生。
随后,王兰见到医生,问哥哥得的究竟是什么病,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见好反而加重了?双方语言有冲突,医生不满王兰对其“治疗方案”的质疑。
“这个你要问X教授,方子是他开的。”医生说。X教授出面没有解释太多,而是告诉家属,医院不信任,今天就办出院。
王壮壮在出院责任书上签了字,他让女儿王倩挂了第二天武汉医院的普遍内科号。由于已是晚上,医院。
当天,坊间流出一份据称是武汉市卫健委所发的《关于做好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这份通知显示,武汉市部分医疗机构陆续出现不明原因肺炎病人,要求各有关医疗机构做好医疗救治工作。这是“新冠肺炎”出现的最早的一个信号。
第二天,武汉市卫健委发布了第一则通报:近期部分医疗机构发现接诊的多例肺炎病例与华南海鲜城有关联,已发现7例病例,其中7例病情严重,其余病例病情稳定可控,有例病情好转,拟于近期出院。
这是首次对于“新冠肺炎”的认知——“病*性肺炎”,通报明确,此时病*未发现明显人传人现象,未发现医务人员感染。
王壮壮在家属的陪同下来到医院,此时的他走路需要有人搀扶,而且走两步就大喘气。“你这病我们普通内科治不了,你现在必须去挂急诊。”医生看完后告诉他们。
急诊科医生要求拍肺部CT。结果出来后,家属将3日拍的CT片一同给医生看,时隔仅一周,医生竟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人:肺已经全变白了。
医生怀疑是艾滋病,肺部形态几乎和艾滋病晚期病人是一致的。王壮壮又被安排做了甲流、梅*、艾滋检测,结果均呈阴性。随后,医生给家属下了病危通知单,并告诉家属:如果治疗的话很可能人财两空,治还是放弃?
得到家属肯定回答后,医院将呼吸科的专家请来会诊。00年1月1日,王壮壮转到呼吸科ICU病房。医生告诉家属,王壮壮得的病只知道是病*性感染,但查不到病*是什么,没有办法治疗,只能把现有的抗生素全用上。
王壮壮在重症监护室。图/受访者提供
“我们也表示理解,毕竟得了一种之前没有见过的病,谁也没有办法。”不管是女儿王倩还是妹妹王兰,都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亲人好起来,哪怕只有1%的希望也要试试。
在各种方法和药物都用完的情况下,1月3日,医生建议家属将病人转到医院救治。在转院问题上,王兰和王倩商量后一致认为,只能听医生建议,没有别的办法。
这时,王壮壮要靠呼吸机续命,但神志清醒。王兰问他:“插上呼吸机感觉好点了吗?”,得到的回答是“一下子感觉从地狱上了天堂”。想不到的是,这竟成了王壮壮留给家属的最后一句话。
家人感染
从1月1日来到医院,到1月3日,医院陪着哥哥看病,3天几乎没有合眼。1月4日,疲惫不堪的王兰感觉浑身乏力,医院就医,体温37.3度。医院要求,王兰拍了肺部CT,结果显示双肺感染,她随后被隔离治疗。
王兰心里充满恐惧,她知道可能是被哥哥传染了,因为哥哥是唯一的传染源,自己没有接触过其他人。她特意叮嘱王倩要格外注意。
“我不知道我的命最终能不能保住,但那时也想不了那么多,就是配合医生治疗。”王兰对《中国慈善家》说。武汉官方通报中“未发现人传人”的说法,让她不能确定就是哥哥传染给她的。对于“肺部感染”,王兰没有任何概念,但从哥哥的痛苦中,她体会问题的严重性。
官方通报的口径直到1月14日才有了变化。当天武汉卫健委发出第七则通报,除了通报感染和死亡病例外,“未见明显的人传人”变成了“不排除有限人传人”。正因如此,在陪王壮壮看病的时候,王兰和王倩都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
医院,王兰由于长期服用头孢抗生素出现严重腹泻,在服用益生菌后情况有所好转。1月8日,她被转到医院。此时,医院都没有针对新型冠状病*的明确治疗方案,所有治疗都是和患者商议。
由于长时间腹泻,医生建议王兰先吃一些护胃的药物,让身体恢复正常功能。用了护胃药后,王兰可以勉强进食,这让她有了一点力气,但血液指标仍不好,有感染越来越严重的迹象。主治医生还告诉王兰,其免疫力低下,建议注射血浆。从那之后,王兰精神逐步好转。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月10日,王倩和爱人出现发烧症状,到医院去做了肺部CT,两人双肺感染。
1月4日,王兰康复出院。和很多患者一样,直到出院,王兰也没有被确诊感染新型冠状病*。保住了一条命的她认为,是救治比较及时,病情才得以控制。
死亡
1月4日,就在王壮壮被转到医院的当天,北京的部分专家已来到医院。
在转院之前,医院对王壮壮进行了生命体征测试,评估出的死亡率为70%。而到医院后,评估数据竟高达90%。
此时的王壮壮已经神志不清,一直到1月7日死亡,家属也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在此期间,医院的4通电话,其中两次是催费,一次是下病危通知,另一次是通知死亡。
看到父亲全身插满管子、天天抽血化验的苦痛,王倩曾想为他拨管放弃治疗。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医生,医生向领导汇报后告诉王倩:“病人的生死不由家属决定,我们还在做抢救措施”。
“当时我做这个决定,是下了好大决心,不管社会还是家里人给我的压力,我都一个人承担,我就是不想让我爸爸太难受,太可怜了。”王倩对《中国慈善家》说。
1月6日晚上,王倩彻夜未眠。7日一早,她和爱人来到超市,按照医生的叮嘱给父亲买湿巾纸和护垫,就在排队结贴时,医院“病人刚刚心跳已经停止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两人立即驾车前往医院。和往日不同的是,在医院见到很多警察。由于保安把守无法上楼,直到下午1点多,医院领导打来电话,让她上7楼。
迎接他们的是三位穿着严实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其中一人是刚才打电话给她的院领导,另两位是北京来的专家。
“我们都尽力抢救了,但是确实没办法。我们也不希望是这个样子,你们家属要体谅一下。”院领导告诉王倩。
深入交谈中,一位专家对王倩表示,希望她能把父亲的遗体捐献出来做医学解剖,并拿出单子让她签署同意书。这个要求被愤怒的王倩一口回绝,在单子上写下“不同意”三个大字。医院告诉王倩,不同意的话,遗体当天就要火化。
王壮壮的遗体被10救护车运往火葬场。图/受访者提供
王倩要求见父亲遗体一面。由于是传染病,出于家属安全考虑,医院没有同意。在她的再三要求下,医生进去帮她拍了8秒钟的视频。看完视频后王倩再也忍不住,瘫坐到地上,爱人将她扶起,她放声痛哭。
“真的是太可怜了,我爸爸的心脏那一块已经塌陷下去了。”王倩说。遗体在死亡当天被火化,在给家属的死亡证明上,直接死亡原因为“重症肺炎”。
死亡证明上,王壮壮的直接死亡原因为“重症肺炎”。图/受访者提供
女儿王倩拒绝在父亲的尸体解剖告知书上签署同意。图/受访者提供
(为保护逝者及家属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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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编辑:石若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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