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瑞(图源:wikipedia)
初遇伯乐杨崇瑞,字雪丰,年9月6日出生于河北省通县燕郊镇兴都庄,其父杨云阶16岁中秀才,18岁中举人,是远近闻名的「少年才子」,靠教书及务农维持家业。其母出身富宦,因慕杨云阶才名,嫁入杨家成为杨云阶的第三位续弦,生下一儿一女,女儿便是杨崇瑞,儿子是杨崇瑞的三哥,这位三哥后来从医,长于外科,另外两位异母的哥哥,大哥教书,二哥务农。杨崇瑞自幼聪慧过人,4岁起在家人认字,7岁上小学,5岁时反抗缠足(比清*府于年颁布禁止缠足令还早6年),8岁时要求解除6岁时家庭包办的婚姻,这些在当时绝对算大逆不道的要求,万幸的是,开明的父亲完全支持她的决定。年,杨崇瑞就读于北京贝满书院(后改称为贝满女中和女十二中,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更名为北京市第一六六中学),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随后入协和大学理化科(即医学预科),两年后被协和女医学院录取,年获医学博士学位。多年以后,当有人问及她为什么会走上妇幼保健专业的道路,她回答说:「我是一个女人,我最关切的当然也是女人的安危疾苦。」但其实对她的人生及事业产生重大影响的重要领路人是兰安生。兰安生(JohnB.Grant,~)比较奇怪的是,在《中国现代医学家传》(第二卷)由王诗锦写的杨崇瑞的传记中,却对兰安生只字未提,只是含糊地提到杨在结束了在美国霍普金斯大学进修妇产科之后,回到协和就毅然转到了公共卫生科。漫漫人生路,怎么可能忽然就发生重大转折呢?其实,时至今日,大部分学医的年轻人对临床专业的偏爱也远远大于公共卫生,公卫投入不足的问题,早在年的SARS疫情出现时,就曾被有识之士热烈讨论过,这两年的新冠疫情再次让这个议题重回公共视野。所谓预防胜于治疗,向来都只是说说,预防工作做得越优秀,反而越会使公共卫生工作被轻视,鼠目寸光的人类屡屡受到惩罚却始终不思悔改。悲观地说,待到新冠疫情逐步得到控制,人类世界很可能再次进入下一个无可奈何的悲剧轮回。和大部分刚刚迈入医学大门的年轻人一样,杨崇瑞最初钟情的专业也是临床,她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名眼科或外科医生,年毕业后,杨崇瑞到医院(医院)工作,任普通科和外科主治医师。在将近3年半的工作时间里,杨崇瑞以精湛的技术和对工作的极端负责,深得同事的信任和病人的爱戴。年正值*河大水,*府组织了一个中华民国督办京畿水灾事宜处赈济灾民,杨被借调到该处负责医疗,她经常划着小船给灾民送医送药,由于整天跟灾民忙在一起,这位大小姐竟然生了满身的虱子。但因为觉得帮到了最需要帮忙的人,她在精神上却感到非常的愉快。年底,医院的合同到期,拟去医院工作,但美籍院长为了挽留她,希望她再工作一年,然后保送她到美国深造。但彼时杨崇瑞已与天津方面达成协议,遗憾地与这次美国求学的机会失之交臂。在天津工作期间,杨崇瑞感到了科学日新月异的进步,认为有必要进一步学习。年北京私立协和医学院建成,杨崇瑞参加了开幕典礼,深受震撼,于是在年末她医院进修,由罗氏基金社用奖学金为她支付进修费用。原计划是在外科、妇产科和眼科各学习一年,结果随后在妇产科仅做了6个月的研究,就因医术高超而被聘为妇产科专任医师,这在当时是不多见的。协和妇产科主任英国医生马士敦(J.Maxwell)称赞她是一位「充满力量、远超常人的妇女」(Awomanofpower,beyondtheordinarybyfar)。同样在这一年,更为我们所熟知的后来被称为万婴之母的妇产科医生林巧稚刚刚考入协和。在协和工作的三年多时间里,杨、林二人有过一段师生之谊。杨崇瑞曾在林巧稚实习期间带她做手术,在后来杨崇瑞创办北平国立第一助产学校,也曾延聘林巧稚到该校任教,可算一段杏林女性教学相长的佳话。也是在这段工作时期,杨崇瑞结识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良师益友兰安生。兰安生出生于中国宁波,在中国度过童年之后,16岁回加拿大念高中,年考入密西根大学医学院。年进入洛克菲勒基金会国际卫生部,年在约霍普金斯医学院获得公共卫生硕士学位。年,受洛克菲勒基金会指派来北京协和医学院出任公共卫生学教授,并首任系主任。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在工作中兰安生发现了杨崇瑞的才能,力劝她扩大服务范围,从为个体病人服务转变为社会大众服务。根据杨崇瑞的自传,当时的协和公共卫生科除了系主任兰安生本人而外,就只有一个打字员,兰逢人便谈公共卫生,但罕有人在意,直到年协和校园里有天花流行,兰先生的一套公共卫生宣传才初次被人重视,认为确有发展推行的必要。兰安生在自传中称自己为「公共卫生的布尔什维克」,对于在中国推广公共卫生事业可能面对的困难早就有充分的估计。他有一句名言:「当你挨了一耳光,如果没有准备好挨另一耳光时,不要进入公共卫生领域」。他认为「60%有效的本土运动,强过%有效的西方运动」,兰安生对中国现代公共卫生的发展做出过杰出的贡献,其贡献之一,就是发现了杨崇瑞并引导其走上了公共卫生妇幼保健之路。年,一位三河县的乡民写信给协和外科说:「你们外科治得好,不知要生产安全,使孩子不死,可吃什么药?」外科方面认为这是属于公共卫生科的工作,便把信转给了兰安生,兰安生就联合了协和妇产科的杨崇瑞等人组成了一个调查团,到三河县和遵化县作了一次四六风(即新生儿破伤风)的调查,这是杨接触妇幼工作的开始。但此时的她,志趣也还在临床,希望走学院派的道路,继续做一名操刀的妇产科医生。道路转变年,杨崇瑞获得奖学金将到医院进修妇产科,临行前,兰安生问杨是否愿意在9月份开学之前先去加拿大参观公共卫生和妇产科?在计划之外有多出一次长见识的机会,杨崇瑞当然不会错过,于是兰安生就为杨崇瑞安排好了奖学金和加拿大的参观学习事宜。杨崇瑞现在加拿大参观了两个月,而医院进修妇产科,进修结束后,又获得奖学金,使她有机会在年8月到年2月间参观美国东北部及英国、苏格兰、德国、法国、丹麦、奥地利等欧洲诸国的公共卫生及助产教育。在美国进修期间,杨曾给一位患葡萄胎大出血的黑人妇女做手术,成功地挽救了她的性命,可当时却有许多美国同学讥笑她,杨后来给自己的学生们讲到此事时曾说:「不能轻视劳动妇女,也不应该歧视黑人妇女,为她们解除痛苦,比躲在手术室里学大手术意义更深远。」医院的妇产科权威威廉士教授曾称她为自己最优秀的两名学生之一。如果杨崇瑞继续做妇产科医生,可能一样也会扬名立万,甚至生活会更安逸。但经过这一次令杨崇瑞脱胎换骨的游学经历,可以说兰安生的一片苦心终于要在杨崇瑞身上开花结果了。眼界大开之后的杨崇瑞忽然意识到,对于贫穷落后的中国,公共卫生才是一条能够保障民族健康的捷径,比医疗机构更具建设性。因此,归国后的杨崇瑞回到协和就改做公共卫生科讲师同时兼任第一卫生事务所保健科主任,而不再是妇产科了。作为一名女性,在年前的中国,杨崇瑞能在学业上取得如此令人瞩目的成绩,已经很让当时的人拜服了,但她的辉煌也才刚刚开始。杨崇瑞在做妇产科医生的时候,就